Mahāprajñāpāramitāśāstra (Da Zhi Du Lun) 大智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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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智度初品中菩薩釋論第八 (卷第四)龍樹菩薩造
後秦龜茲國三藏法師鳩摩羅什 奉 詔譯
[0084c12] 【經】
[0084c12] 復有菩薩摩訶薩。
[0084c12] 【論】
[0084c12] 問曰：
[0084c12] 若從上 數，應先菩薩，次第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 婆夷，菩薩次佛故；若從下數，應先優婆
夷，次第優婆塞、比丘尼、比丘、菩薩。今何以先 說比丘，次三眾，後說菩薩？
[0084c16] 答曰：
[0084c16] 菩薩雖應 次佛，以諸煩惱未盡故，先說阿羅漢。諸阿 羅漢智慧雖少而已成熟，諸菩薩智慧雖多 而煩惱未盡，是故先說阿羅漢。
[0084c19] 佛法有二 種：一、祕密，二、現示。
[0084c20] 現示中，佛、辟支佛、阿羅 漢皆是福田，以其煩惱盡無餘故。
[0085a01] 祕密中，說 諸菩薩得無生法忍，煩惱已斷，具六神通， 利益眾生。
[0085a03] 以現示法故，前說阿羅漢，後 說菩薩。
[0085a04] 復次，菩薩以方便力現入五道，受 五欲，引導眾生；若在阿羅漢上，諸天、世人 當生疑怪，是故後說。
[0085a06] 問曰：
[0085a06] 在阿羅漢後可 爾，何以乃在優婆塞、優婆夷後？
[0085a07] 答曰：
[0085a07] 四眾 雖漏未盡，盡在不久故，通名聲聞眾。
[0085a08] 若 於四眾中間說菩薩者，則不便。如比丘 尼得無量律儀故，應次比丘後，在沙彌 前；佛以儀法不便故，在沙彌後。此諸菩薩
亦如是，雖應在學人三眾上，以不便故，在 後說。
[0085a13] 復次，有人言：「菩薩功德、智慧超殊阿 羅漢、辟支佛，是故別說。」
[0085a14] 問曰：
[0085a14] 聲聞經中但說 四眾，此中何以別說菩薩眾？
[0085a15] 答曰：
[0085a15] 有二種 道：一、聲聞道，二、菩提薩埵道。
[0085a16] 比丘、比丘尼、 優婆塞、優婆夷四眾是聲聞道，菩薩摩訶 薩是菩提薩埵道。
[0085a18] 以是故聲聞法中，經初 無「佛在某處某處住，爾所菩薩俱」，但言「佛 某處某處住，與爾所比丘俱」。如說：「佛在波
羅柰，與五比丘俱；佛在伽耶國中，與千比 丘俱；佛在舍婆提，與五百比丘俱。」如是種 種經初，不說與菩薩若干人俱。
[0085a23] 問曰：
[0085a23] 諸菩 薩二種：若出家，若在家。在家菩薩，總說在優 婆塞、優婆夷中；出家菩薩，總在比丘、比丘尼 中。今何以故別說？
[0085a26] 答曰：
[0085a26] 雖總在四眾中，應 當別說。何以故？是菩薩必墮四眾中，有四 眾不墮菩薩中。
[0085a28] 何者是？有聲聞人、辟支佛 人、有求生天人、有求樂自活人，此四 種人不墮菩薩中。何以故？是人不發心 言「我當作佛」故。
[0085b02] 復次，菩薩得無生法忍故， 一切名字、生死相斷，出三界，不墮眾生數 中。何以故？聲聞人得阿羅漢道，滅度已，
尚不墮眾生數中，何況菩薩？
[0085b05] 如《波羅延》 優波尸難中偈說：
「已滅無處更出不？ 若已永滅不出不？
既入涅 槃 常住不？ 惟願大智說其實！」
[0085b09] 佛答曰：
「滅者即是不可量， 破壞因緣及名相，
一切言語道已過， 一時都盡如火滅。」
[0085b12] 如阿羅漢一切名字尚斷，何況菩薩能破 一切諸法、知實相、得法身而不斷耶！
[0085b13] 以是 故，摩訶衍四眾中別說菩薩。
[0085b14] 問曰：
[0085b14] 何以故 大乘經初，菩薩眾、聲聞眾兩說，聲聞經初獨 說比丘眾，不說菩薩眾？
[0085b16] 答曰：
[0085b16] 欲辯二乘 義故：佛乘及聲聞乘。聲聞乘陿小，佛乘廣 大；聲聞乘自利自為，佛乘益一切。
[0085b18] 復次，聲聞 乘多說眾生空，佛乘說眾生空、法空。
[0085b19] 如是 等種種分別說是二道故，摩訶衍經聲聞 眾、菩薩眾兩說。如讚摩訶衍偈中說：
「得此大乘人， 能與一切樂，
利益以實法， 令得無上道！
得此大乘人， 慈悲一切故，
頭目以布施， 捨之如草木！
得此大乘人， 護持清淨戒，
如犛牛愛尾， 不惜身壽命！
得此大乘人， 能得無上忍，
若有割截身， 視之如斷草！
得此大乘人， 精進無厭惓，
力行不休息， 如抒大海者！
得此大乘人， 廣修無量定，
神通聖道力， 清淨得自在！
得此大乘人， 分別諸法相，
無壞實智慧， 是中已具得！
不可思議智， 無量悲心力，
不入二法中， 等觀一切法。
驢馬駝象乘， 雖同不相比；
菩薩及聲聞， 大小亦如是。
大慈悲為軸， 智慧為兩輪，
精進為駛馬， 戒定以為銜，
忍辱心為鎧， 總持為轡勒，
摩訶衍人乘， 能度於一切！」
[0086a05] 問曰：
[0086a05] 如聲聞經初但說比丘眾，摩訶衍經 初何以不但說菩薩眾？
[0086a06] 答曰：
[0086a06] 摩訶衍廣大， 諸乘諸道皆入摩訶衍；聲聞乘陿小不受 摩訶衍。譬如恒河不受大海，以其陿小 故；大海能受眾流，以其廣大故。摩訶衍法
亦如是。如偈說：
「摩訶衍如海， 小乘牛跡水；
小故不受大， 其喻亦如是。」
[0086a13] 問曰：
[0086a13] 何等名菩提？何等名薩埵？
[0086a13] 答曰：
[0086a13] 菩提 名諸佛道，薩埵名或眾生，或大心。是人諸 佛道功德盡欲得，其心不可斷不可破， 如金剛山，是名大心。如偈說：
「一切諸佛法， 智慧及戒定，
能利益一切， 是名為菩提。
其心不可動， 能忍成道事，
不斷亦不破， 是心名薩埵。」
[0086a21] 復次，稱讚好法名為「薩」，好法體相名為「埵」。 菩薩心自利利他故，度一切眾生故，知一 切法實性故，行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道
故，為一切賢聖之所稱讚故，是名菩 提薩埵。所以者何？一切諸法中，佛法第 一；是人欲取是法故，為賢聖所讚歎。
[0086a26] 復 次，如是人為一切眾生脫生、老、死故索 佛道，是名菩提薩埵。
[0086a28] 復次，三種道皆是菩 提：一者佛道，二者聲聞道，三者辟支佛道。辟 支佛道、聲聞道雖得菩提，而不稱為菩提；
佛功德中菩提稱為菩提。是名菩提薩埵。
[0086b03] 問曰：
[0086b03] 齊何來名菩提薩埵？
[0086b03] 答曰：
[0086b03] 有大誓 願，心不可動，精進不退；以是三事，名為 菩提薩埵。
[0086b05] 復次，有人言：「初發心作願：『我當 作佛度一切眾生。』從是已來，名菩提薩 埵。如偈說：
「『若初發心時， 誓願當作佛，
已過諸世間， 應受世供養。』
[0086b10] 「從初發心到第九無礙，入金剛三昧中，是 中間名為菩提薩埵。」
[0086b11] 是菩提薩埵有兩種： 有鞞跋致，有阿鞞跋致；如退法、不退法阿羅 漢。阿鞞跋致菩提薩埵，是名實菩薩；以是
實菩薩故，諸餘退轉菩薩皆名菩薩。譬如 得四道人，是名實僧；以實僧故，諸未得 道者皆得名僧。
[0086b16] 問曰：
[0086b16] 云何知是菩薩鞞跋 致、阿鞞跋致？
[0086b17] 答曰：
[0086b17] 《般若波羅蜜．阿鞞跋致品》 中，佛自說阿鞞跋致相，如是相是退轉，如 是相是不退轉。
[0086b19] 復次，若菩薩一法得好修好 念，是名阿鞞跋致菩薩。何等一法？常一心 集諸善法。如說：「諸佛一心集諸善法故，
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0086b22] 復次，有菩薩得一 法，是阿鞞跋致相。何等一法？正直精進。如 佛問阿難：「阿難！汝說精進？」「如是，世尊！」「阿難！
汝讚精進？」「如是，善逝！」「阿難！常行、常修、常念 精進，乃至令人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如經廣說。
[0086b27] 復次，若得二法，是時是阿鞞跋 致相。何等二法？一切法實知空；亦念不捨 一切眾生。如是人名為阿鞞跋致菩薩。
[0086b29] 復次， 得三法：一者、若一心作願欲成佛道，如金 剛不可動不可破；二者、於一切眾生，悲心 徹骨入髓；三者、得般舟三昧，能見現在
諸佛。是時名阿鞞跋致。
[0086c04] 復次，阿毘曇中，迦 旃延尼子弟子輩言：
[0086c05] 「何名菩薩？自覺復能覺 他，是名菩薩。」
[0086c06] 「必當作佛，是名菩薩。」
[0086c06] 「菩提 名漏盡人智慧，是人從智慧生，智慧人所 護，智慧人所養故，是名菩薩。」
[0086c08] 又言：「發阿 鞞跋致心，從是已後名菩薩。」
[0086c09] 又言：「若離五 法得五法，是名菩薩。何謂五法？離三惡 道，常生天上、人間；離貧窮、下賤，常得尊
貴；離非男法，常得男子身；離諸形殘缺陋， 諸根具足；離捨憙忘，常憶宿命，得是宿命 智慧，常離一切惡法，遠離惡人，常求道 法，攝取弟子。如是名為菩薩。」
[0086c15] 又言：「從種 三十二相業已來，是名菩薩。」
[0086c16] 問曰：
[0086c16] 何時種 三十二相業因緣？
[0086c17] 答曰：
[0086c17] 過三阿僧祇劫，然 後種三十二相業因緣。
[0086c18] 問曰：
[0086c18] 幾時名「阿僧 祇」？
[0086c19] 答曰：
[0086c19] 天人中能知算數者，極數不復 能知，是名一阿僧祇。如：
[0086c20] 一一名二，二二名 四，三三名九，十十名百，十百名千，十千名 萬，千萬名億，千萬億名那由他，千萬那由
他名頻婆，千萬頻婆名迦他，過迦他名阿 僧祇。
[0087a04] 如是數三阿僧祇：若行一阿僧祇滿， 行第二阿僧祇；第二阿僧祇滿，行第三阿僧 祇。譬如算數法，算一乃至算百，百算竟，
還至一。如是菩薩一阿僧祇過，還從一起。
[0087a07] 初 阿僧祇中，心不自知我當作佛不作佛；二 阿僧祇中，心雖能知我必作佛，而口不稱 我當作佛；三阿僧祇中，心了了自知得作
佛，口自發言，無所畏難：「我於來世當作佛。」
[0087a12] 釋迦文佛，從過去釋迦文佛到剌那尸棄 佛，為初阿僧祇；是中菩薩永離女人身。
[0087a13] 從 剌那尸棄佛至燃燈佛，為二阿僧祇；是中 菩薩七枚青蓮華供養燃燈佛，敷鹿皮衣， 布髮掩泥，是時燃燈佛便授其記，汝當來
世作佛名釋迦牟尼。
[0087a17] 從燃燈佛至毘婆尸 佛，為第三阿僧祇。
[0087a18] 若過三阿僧祇劫，是時 菩薩種三十二相業因緣。
[0087a19] 問曰：
[0087a19] 三十二相業， 何處可種？
[0087a20] 答曰：
[0087a20] 欲界中，非色、無色界；於欲 界五道，在人道中種；於四天下，閻浮提中 種；於男子身種，非女人；佛出世時種，佛
不出世不得種；緣佛身種，緣餘不得 種。
[0087a24] 問曰：
[0087a24] 是三十二相業因緣，於身業、口 業、意業，何業種？
[0087a25] 答曰：
[0087a25] 意業種，非身、口業。何 以故？是意業利故。
[0087a26] 問曰：
[0087a26] 意業有六識，是三十 二相業，為是意識種？是五識種？
[0087a28] 答曰：
[0087a28] 是意識，非五識。何以故？五識不能 分別，以是故意識種。
[0087a29] 問曰：
[0087a29] 何相初種？
[0087a29] 答曰：
[0087b01] 有人言：「足安立相先種。何以故？先安立，然後 能種餘相。」
[0087b02] 有人言：「紺青眼相初種，得此眼 相，大慈觀眾生。」
[0087b03] 此兩語雖有是語，不必 爾也。若相因緣和合時，便是初種，何必安 立足為初。
[0087b05] 問曰：
[0087b05] 一思種？為多思種？
[0087b05] 答曰：
[0087b05] 三 十二思種三十二相，一一思種一一相， 一一相百福德莊嚴。
[0087b07] 問曰：
[0087b07] 幾許名一福德？
[0087b08] 答曰：
[0087b08] 有人言：「有業報轉輪聖王，於四天下 受福樂，得自在，是名一福德。如是百福成 一相。」
[0087b10] 復有人言：「作釋提桓因，於二天中 得自在，是名一福德。」
[0087b11] 復有人言：「作他化 自在天王，於欲界中得自在，是名一福。」
[0087b13] 復有人言：「除補處菩薩，餘一切眾生所得 福報，是名一福。」
[0087b14] 復有人言：「天地劫盡，一切 眾生共福德故，三千大千世界報立，是名 一福。」
[0087b16] 復有人言：「是福不可量，不可以譬 喻知：如三千大千世界一切眾生皆盲無 目，有一人能治令差，是為一福。一切人皆
被毒藥，一人能治令差；一切人應死，一人 能捄之令脫；一切人破戒、破正見，一人能 教令得淨戒、正見；如是等為一福。」
[0087b21] 復有人 言：「是福不可量，不可譬喻。是菩薩入第三 阿僧祇中，心思大行種是三十二相因緣。以 是故，是福無能量，唯佛能知。」
[0087b24] 問曰：
[0087b24] 菩薩幾 時能種三十二相？
[0087b25] 答曰：
[0087b25] 極遲百劫，極疾九十 一劫。釋迦牟尼菩薩九十一大劫行辦三十 二相。
[0087b27] 如經中言：「過去久遠，有佛名弗沙。時 有二菩薩：一名釋迦牟尼，一名彌勒。弗沙 佛欲觀釋迦牟尼菩薩心純淑未？即觀見
之，知其心未純淑，而諸弟子心皆純淑。又 彌勒菩薩心已純淑，而弟子未純淑。是時，弗 沙佛如是思惟：『一人之心易可速化，眾人
之心難可疾治。』如是思惟竟，弗沙佛欲使 釋迦牟尼菩薩疾得成佛，上雪山上，於寶 窟中入火定。是時，釋迦牟尼菩薩作外道
仙人，上山採藥，見弗沙佛坐寶窟中，入 火定，放光明。見已，心歡喜信敬，翹一腳立； 叉手向佛，一心而觀，目未曾眴，七日七夜， 以一偈讚佛：
「『天上天下無如佛， 十方世界亦無比，
世界所有我盡見， 一切無有如佛者！』
[0087c13] 「七日七夜諦觀世尊，目未曾眴，超越九劫， 於九十一劫中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0087c14] 問 曰：
[0087c15] 若釋迦牟尼菩薩聰明多識，能作種種好 偈，何以故七日七夜一偈讚佛？
[0087c16] 答曰：
[0087c16] 釋迦 牟尼菩薩貴其心思，不貴多言。若更以 餘偈讚佛，心或散亂，是故七日七夜以一偈 讚佛。
[0087c19] 問曰：
[0087c19] 釋迦牟尼菩薩何以心未純淑 而弟子純淑？彌勒菩薩自心純淑而弟子 未純淑？
[0087c21] 答曰：
[0087c21] 釋迦牟尼菩薩饒益眾生心 多，自為身少故；彌勒菩薩多為己身，少 為眾生故。
[0087c23] 從鞞婆尸佛至迦葉佛，於其 中間九十一大劫，種三十二相業因緣集 竟，六波羅蜜滿。何等六？檀波羅蜜、尸羅波
羅蜜、羼提波羅蜜、毘梨耶波羅蜜、禪波羅 蜜、般若波羅蜜。
[0087c27] 問曰：
[0087c27] 檀波羅蜜云何滿？
[0087c27] 答 曰：
[0087c28] 一切能施，無所遮礙，乃至以身施時，心 無所惜。譬如尸毘王以身施鴿。釋迦牟尼 佛本身作王，名尸毘。是王得歸命救護陀
羅尼，大精進，有慈悲心，視一切眾生如母 愛子。時世無佛，釋提桓因命盡欲墮。
[0088a03] 自 念言：「何處有佛一切智人？」處處問難，不能 斷疑，知盡非佛，即還天上，愁憂而坐。
[0088a05] 巧 變化師毘首羯磨天問曰：「天主何以愁憂？」
[0088a06] 答 曰：「我求一切智人不可得，以是故愁憂。」
[0088a07] 毘 首羯磨言：「有大菩薩，布施、持戒、禪定、智慧具 足，不久當作佛。」
[0088a09] 帝釋以偈答曰：
「菩薩發大心， 魚子、菴樹華，
三事因時多， 成果時甚少！」
[0088a12] 毘首羯磨答曰：「是優尸那種尸毘王，持戒、精 進，大慈、大悲，禪定、智慧，不久作佛。」
[0088a13] 釋提桓因 語毘首羯磨：「當往試之，知有菩薩相不？ 汝作鴿，我作鷹，汝便佯怖入王腋下，我 當逐汝。」
[0088a16] 毘首羯磨言：「此大菩薩，云何以此 事惱？」
[0088a17] 釋提桓因說偈言：
「我亦非惡心， 如真金應試；
以此試菩薩， 知其心定不。」
[0088a20] 說此偈竟，毘首羯磨即自變身作一赤眼 赤足鴿；釋提桓因自變身作一鷹，急飛逐 鴿。鴿直來入王掖底，舉身戰怖，動眼促 聲。
是時眾多人， 相與而語曰：
「是王大慈仁， 一切宜保信，
如是鴿小鳥， 歸之如入舍；
菩薩相如是， 作佛必不久。」
[0088a28] 是時鷹在近樹上，語尸毘王：「還與我鴿，此 我所受！」
[0088a29] 王時語鷹：「我前受此，非是汝受；我 初發意時受此，一切眾生皆欲度之。」
[0088b01] 鷹言： 「王欲度一切眾生，我非一切耶？何以獨不 見愍而奪我今日食？」
[0088b03] 王答言：「汝須何食？ 我作誓願：『其有眾生來歸我者，必救護之。』 汝須何食，亦當相給。」
[0088b05] 鷹言：「我須新殺熱 肉。」
[0088b06] 王念言：「如此難得，自非殺生無由得 也！我當云何殺一與一！」
[0088b07] 思惟心定，即自說 偈：
「是我此身肉， 恒屬老病死，
不久當臭爛， 彼須我當與。」
[0088b11] 如是思惟已，呼人持刀，自割股肉與鷹。
[0088b11] 鷹 語王言：「王雖以熱肉與我，當用道理， 令肉輕重得與鴿等，勿見欺也！」
[0088b13] 王言：「持稱 來！」
[0088b14] 以肉對鴿，鴿身轉重，王肉轉輕。王令人 割二股，亦輕不足；次割兩 [蹲-酋+(十/田/ㄙ)] 、兩臗、兩乳、
項脊，舉身肉盡，鴿身猶重，王肉故輕。
[0088b16] 是時 近臣、內戚安施帳幔，却諸看人：「王今如此， 無可觀也！」
[0088b18] 尸毘王言：「勿遮諸人，聽令入 看！」而說偈言：
「天人阿修羅， 一切來觀我！
大心無上志， 以求成佛道。
若有求佛道， 當忍此大苦；
不能堅固心， 則當息其意。」
[0088b24] 是時，菩薩以血塗手，攀稱欲上，定心以 身盡以對鴿。
[0088b25] 鷹言：「大王！此事難辦，何用如 此？以鴿還我！」
[0088b26] 王言：「鴿來歸我，終不與汝。我 喪身無量，於物無益，今欲以身求易佛 道。」
[0088b28] 以手攀稱，爾時，菩薩肉盡筋斷，不能 自制，欲上而墮，自責心言：「汝當自堅，勿 得迷悶！一切眾生墮憂苦大海，汝一人立
誓欲度一切，何以怠悶！此苦甚少，地獄 苦多，以此相比，於十六分猶不及一！我今 有智慧、精進、持戒、禪定，猶患此苦，何況地獄 中人無智慧者！」
[0088c05] 是時菩薩一心欲上，復更 攀稱，語人：「扶我！」是時菩薩心定無悔。
[0088c06] 諸 天、龍王、阿修羅、鬼神、人民皆大讚言：「為一小 鳥乃爾，是事希有！」
[0088c08] 即時大地為六種振動， 大海波揚，枯樹生華，天降香雨及散名華， 天女歌讚：「必得成佛！」
[0088c10] 是時念我四方神仙皆 來讚言：「是真菩薩，必早成佛。」
[0088c11] 鷹語鴿言：「終 試如此，不惜身命，是真菩薩！」
[0088c12] 即說偈言：
「慈悲地中生， 一切智樹牙，
我曹當供養， 不應施憂惱！」
[0088c15] 毘首羯磨語釋提桓因言：「天主！汝有神力， 可令此王身得平復。」
[0088c16] 釋提桓因言：「不須 我也。此王自作誓願，大心歡喜，不惜身 命感發一切，令求佛道。」
[0088c18] 帝釋語人王言： 「汝割肉辛苦，心不惱沒耶？」
[0088c19] 王言：「我心歡喜， 不惱不沒。」
[0088c20] 帝釋言：「誰當信汝心不沒者？」
[0088c20] 是 時菩薩作實誓願：「我割肉血流，不瞋不惱， 一心不悶以求佛道者，我身當即平復如 故。」即出語時，身復如本。
[0088c23] 人天見之，皆大悲 喜，歎未曾有：「此大菩薩必當作佛，我曹應 當盡心供養。願令早成佛道，當念我等！」
[0088c26] 是時釋提桓因、毘首羯磨各還天上。
[0088c26] 如是 等種種相，是檀波羅蜜滿。
[0088c27] 問曰：
[0088c27] 尸羅波羅 蜜云何滿？
[0088c28] 答曰：
[0088c28] 不惜身命，護持淨戒，如須 陀須摩王，以劫磨沙波陀大王故，乃至 捨命不犯禁戒。
[0089a01] 昔有須陀須摩王，是王精 進持戒，常依實語。晨朝乘車，將諸婇女入 園遊戲。出城門時，有一婆羅門來乞，語王
言：「王是大福德人，我身貧窮，當見愍念，賜 匃少多！」
[0089a05] 王言：「諾！敬如來告，當相布施， 須我出還。」作此語已，入園澡浴嬉戲。
[0089a06] 時 有兩翅王，名曰鹿足，空中飛來，於婇女中 捉王將去，譬如金翅鳥海中取龍。諸女啼 哭，號慟一園；驚城內外，搔擾悲惶。鹿足負
王，騰躍虛空，至所住止，置九十九諸王 中。
[0089a11] 須陀須摩王涕零如雨，鹿足王語言：「大 剎利王！汝何以啼如小兒？人生有死，合會有 離。」
[0089a13] 須陀須摩王答言：「我不畏死，甚畏失 信。我從生已來，初不妄語。今日晨朝出 門時，有一婆羅門來從我乞，我時許言：『還
當布施。』不慮無常，辜負彼心，自招欺 罪，是故啼耳！」
[0089a17] 鹿足王言：「汝意欲爾，畏此妄 語，聽汝還去七日，布施婆羅門訖便來還。 若過七日不還，我有兩翅力，取汝不難。」
[0089a20] 須陀須摩王得還本國，恣意布施，立太子 為王，大會人民，懺謝之言：「我智不周物， 治不如法，當見忠恕！如我今日，身非 己
有，正爾還去。」
[0089a23] 舉國人民及諸親戚叩頭留 之：「願王留意，慈蔭此國，勿以鹿足鬼王 為慮也！當設鐵舍、奇兵，鹿足雖神，不畏之 也！」
[0089a26] 王言：「不得爾也！」而說偈言：
「實語第一戒， 實語昇天梯，
實語小而大， 妄語入地獄。
我今守實語， 寧棄身壽命，
心無有悔恨。」
[0089b02] 如是思惟已，王即發去，到鹿足王所。鹿足 遙見，歡喜而言：「汝是實語人，不失信要。一切 人皆惜身命，汝從死